论法律行为的规范性

来源:岁月联盟 作者:胡东海 时间:2014-06-25
    四、作为个别规范的法律行为
    (一)具有“规范意义”的法律行为与法律行为的规范性
    虽然各家学说均未能提供令人信服的法律行为具有规范性的论据,但就如克尼佩尔所言,后期的法律行为客观论的众多学说,从不同角度加深了我们对该问题的理解。[58]如果我们再对比一下凯尔森与通说作者们的观点就会发现:两种观点关于法律行为是否具有规范性的分歧,实际上源自他们关于法律行为的内涵理解上的分歧。首先,在凯尔森的学说那里,法律行为之所以具有规范性,是因为个人依照上位法的立法授权而行为。或者说,融入了国家法意志的法律行为,表现为一种“客观意义上的法律行为”,与其他立法行为一样,它当然具有规范性。其次,在通说那里,法律行为之所以不具有规范性,恰恰是因为他们要坚持法律行为是不同于国家法而存在的一种自治行为,个人惟有通过这种与国家法对立的“主观意义上的法律行为”才能捍卫私人自治的范围。因此可以说,凯尔森是在“国家法”的一元论背景下来理解法律行为:只存在纳人法规范体系的“客观意义上的法律行为”;而通说则是在“法一私人自治”对立的二元论背景下来理解法律行为:只存在“主观意义上的法律行为”。
    凯尔森从上位法授权的角度得出的“客观法律行为”,从根本上是一种反私人自治的观点,所以并不可取,已如上述。那么通说的观点,是否妥当?通说的作者们为了凸显私人自治相对于国家法的重要性,坚持认为“承认”前后的意志行为均是同一“主观法律行为”,也就是,在“技术性承认”的基础上,“主观法律行为”在“承认之前”(事实层面)或“承认之后”(规范层面)性质并未改变。这种观点的原因应溯源于如下看法:即国家法仅赋予法律行为特定的法律效力,而一般不介人根据当事人意思形成的法律行为内容。因而,通说之所以认为法律行为的性质在“承认”前后不改变,其原因就是要借此强调当事人意思在法律行为的内容形成方面具有最终的决定权,并由此凸显私人自治的重要性。
    然而,在本文看来,这种观点只是一种脱离实在法以及法律实践的理论幻想。首先,很多实在法的规定都表明:法律行为的内容经常都是实在法规范介入的结果,[59]例如,在法律行为存在漏洞时应由任意规范补充的情况。其次,就像我们经常看到的,私人在交易实践中往往希望避免实在法的介入,希望脱离于实在法的管束,[60]或者以一种非规范性的方式安排当事人之间的利益,并希望脱离法院裁判而自发履行。所以,当实在法介人这种私人意志行为时,会遵循规范的逻辑以及实在法确定的价值,而经常对之作出与当事人意思不同的理解。由于这种原因,在审判实践中也不乏如下类型的合同案例:即当事人对合同条款并无争议,但能否作出正确的判决仍取决于对合同条款的合理解释。[61]
    由此看来,通说所谓的“承认”不可能仅仅是一种“技术性的承认”,而是一种附加了规范性因素的“实质性的承认”。在这种“实质性承认”过程中,伴随着一种依据实在法的概念术语、价值评价体系对个人的“主观法律行为”所进行的规范性认知。即“实质性承认”意味着,应当解释“主观法律行为”在规范世界中的“规范意义”。所以,法律行为的解释,不只是停留在确定当事人的真意上,还应在此基础上探求该“当事人真意”在规范世界中的“规范意义”。按拉伦茨的话来说就是,“根据已经确认的事实,从法律观察角度,来确定意思表示具有何种意义”。或者说,“确定表示的某种意义在已确认的情形中是否可视为其法律上的关键意义”。[62]
    因此,在“实质性承认”的基础上,私人的意志行为在“承认”前后的性质是不一样的:①“承认”之前,私人的意志行为表现为一种“主观法律行为”,是一种可以脱离于实在法而存在的现实;②“承认”之后,“主观法律行为”依据实在法规定被转换成一种“客观意义上的法律行为”,即一种“具有规范意义的法律行为”。所以,对本文而言,既存在所谓“主观法律行为”,也存在“客观法律行为”,但它们均不同于凯尔森或通说理论中主观或客观法律行为;二者(主观与客观法律行为)区分的时点便在于“承认”或“规范意义的解释”。因此,惟有在这种意义上我们可以说,客观法律行为,经由解释而成为一个规范上的范畴,并隶属于实在法的价值体系;客观法律行为的内容—“规范意义”—表现为一种独立的规范。相对于作为一般规范的私法(如民法通则、合同法等),法律行为仅是一种调整当事人之间相对关系的规范,是一种个别规范。
    最后还有必要提及的问题是:关于民法通则中的民事法律行为具有合法性特征的问题,曾引起众多异议。朱庆育通过考察19世纪以来诸多德国法学家关于法律行为的定义,确证法律行为应包含“合法性”要素。[63]首先,法律行为应具有合法性,这对于本文所强调的具有规范性的客观法律行为而言,肯定是适合的。其次,通过此前对法律行为学说史的考察,我们也可以很容易理解其中的缘由。也就是说,不论是主观论、早期的客观论或是后期的客观论,它们的核心问题均在于如何构建意志行为与实在法之间的关系,并且希望借此赋予意志行为以法律层面的“合法性”。①主观论认为意志行为的合法性就存在于这种意志发出者(人格人)本身;②早期的客观论将法律行为当作一种被实在法所评价的事实,由此,法律行为被转化为法律规范的构成要件而获得规范上的重要意义,也就当然具有合法性;③后期的客观论则希望既尊重私人自治,也希望维护实在法价值体系的统一,从不同角度构建二者之间的关系,并以此使法律行为获得来自实在法赋予的合法性。因此在本文看来,民法通则规定“民事法律行为”是一种合法行为,乃理所当然。
    (二)作为个别规范的法律行为的方法论意义
    既然客观法律行为是一种个别规范,那么在有关法律行为的纠纷案件的法律适用过程中,充当裁判直接前提或依据的就应是“作为个别规范的法律行为”。并且,在本文看来,惟有在区分主观法律行为与客观法律行为的基础上,承认客观法律行为具有规范性,才能理解黄茂荣、拉伦茨等人的如下论断。首先,黄茂荣在谈到合同的规范性时认为,出卖人之所以能向买受人请求支付价金,并非基于(我国台湾地区“民法”)第367条的规定“买受人对于出卖人有交付约定价金……之义务”,而是基于“作为个别规范的合同”。[64]拉伦茨也认为情况应是如此,“义务的发生不是始于:法律针对此等构成要件赋予此等法效果,毋宁来自‘有效的债权契约’本身,前提是:该当法秩序原则上认可这一类契约,质言之,在‘私法自治’的前提及界限内,买受人负给付约定的买卖价金之义务,因为他在一个‘买卖契约’的法律行动中,使自己承担此项义务。”[65]另一方面,既然法律行为是一种个别规范,那么法官就应据此判定当事人之间的权利义务。在这种意义上,作为个别规范的法律行为也可以合理解释如下情况:在那些制定完备的合同,如商品房预售合同纠纷案件的判决文书中,法院很多时候只是援引了有关程序方面的诉讼法条文,而较少援引民事实体法中的条文。[66]
    由于法律行为是法官裁判的前提(或之一),那么在有关法律行为的案件中,惟有获得“作为个别规范的法律行为”,才能保证法官裁判义务的实现。[67]而这种作为个别规范的法律行为,即客观法律行为,必须通过法官的“实质性承认”或“旨在探求规范意义的解释”方可获得。因此,法律行为并不仅仅只是在有疑义时才需要解释,而是在每一个将以法律行为作为裁判前提的案件中都必须加以解释。这同时也表明,如果法官对合同消极不解释或未作完备之解释,那就应属于裁判义务之违反。
    作为个别规范的法律行为,相对于实在法这种一般规范而言,是一种特别规范。这就引申出该个别规范与其他一般规范之间的关系问题,也就是法律行为在法规范体系中的位阶问题。[68]①例如,就个别规范与任意性规范之间的关系而言,如果从实在法整体法律秩序来看,法律行为中的利益考量未臻完备,则存在(作为一般规范的)任意性规范介入的空间。在这种情况应遵循特别法优先适用,如特别法无规定,则应适用一般法的原则。所以,对于个别规范未规定全备的情况,任意规范应与个别规范共同作为裁判的前提。在这种理解的基础上,法律行为与任意规范之间的关系仅是两种不同规范意志之间的关系;同时,这样理解也省去了将法律(即任意规范)的意志强行拟制或推定成当事人的意思所带来的困惑了;②强制性规范,由于它为私人自治提供的是规范层面的法律规则,所以一般构成“承认”或解释意志行为的规范意义时的准则性规范。因此,在承认法律行为的规范性的基础上,探讨其与一般规范之间的关系,这应当还可以给予我们一种新的视角来重新审视强制性规范与任意规范的规范功能及其区分的意义。
    五、结语
    就法律行为制度而言,各家学说的争论,从来都是围绕着个人自由与法律管制之间的关系问题而展开。但正如拉德布鲁赫所概括的那样:“事实上他律绝不会被放弃,自律也绝不可能被证明。”[69]所以,学说史中那种偏执地从彻底的自律(法律行为的主观理论)或他律(凯尔森的理论)的角度来论证法律行为具有规范性的两种理论,均不能令人信服。在这种基础上,本文认为应严格区分“实践领域经私人自治而形成的主观法律行为”与“法律领域经他律而形成的客观法律行为”,并认为客观法律行为是一个规范概念,它是通过解释实践中的主观法律行为的“规范意义”而被认知的;而这种具有“规范意义”的法律行为本身就是一种个别规范。
    针对私人意志与国家法之间的关系,法律行为的主观论和客观论在不同的法哲学立场下形成了众多不同的学说。但大体而言,主观论者所信奉的均是古典自由主义,希望通过个人与国家的二分,坚守个人意志在私人自治中的作用,并以此强调法律行为的伦理基础。而法律行为的客观论虽然包括各种不同的异质理论,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的文化发源地,即它们都是在功利主义及利益法学取代概念法学的过程中产生的。[70]不可否认,法律行为客观论的这种发展历程,与权利的客观理论的转变,[71]如出一辙。实际上,不论是在主观权利那里,还是在法律行为理论那里,甚至还要包括(意思自决的静态表现的)所有权理论那里,意志论或私人自治被各种客观化理论从规范层面驱逐到了实践层面。而与此同时,将意志论或私人自治限定于事实领域或者只是将之当作实在法制度的伦理基础,也就产生了如何通过对主观权利、法律行为、所有权制度的反思来阐明私人意志与国家法之间关系的问题。
 
 
 
注释:
[1]Cfr. R. Scognamiglio,Contributo alla teoria del negozio giuridico,ristampa seconda edizione,Napoli, 2008,pp.31-32.
[2]参见(德)克茨:《欧洲合同法》(上册),周忠海等译,法律出版社2001年版,页162。
[3]Cfr. N. Irti,Il negozio giuridico come categoria storiografica,in Quaderni fiorentrm per la storia del pensiero giuridico moderno,vol. 19,Milano, 1990,pp.561-562.
[4]参见张俊浩:《民法学原理》(修订第3版),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页227-228;朱庆育:《意思表示解释理论—精神科学视域中的私法推理理论》,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页187-188;薛军:“法律行为合法性迷局之破解”,《法商研究》2008年第2期。
[5]参见黄茂荣:《法学方法与现代民法》,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页227-231。
[6]Cfr. N. Irti, Il negozio giuridico nel pensiero di Alessandro Passerin D'entreves,in Rivista didiritto civile,2009 (4),p.49.
[7](德)维亚克尔:《近代私法史—以德意志的发展为观察重点》,陈爱娥、黄建辉译,上海二联书店2006年版,页349-350。
[8]参见(德)康德:《法的形而上学原理—权利的科学》,沈叔平译、林荣远校,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页16-17
[9](德)拉伦茨:《德国民法通论》(上册),王晓晔等译,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页45-46。
[10]维亚克尔,见前注[7],页349-350。
[11]关于萨维尼的意志论的哲学渊源的详细阐述可参见M. Brutti, La sovranita del volere nel sistema di Savigny,in Quaderni fiorentini per la storia del pensiero giuridico moderno,vol. 9,Milano, 1980,pp.265-300.
[12]F. C. Savigny, Sistema del diritto romano attuale,Vol. 3,trad. it. di V. Scialoja, Torino, 1888,p.109.
[13]F. C. Savigny, Sisterna del diritto romano attuale,Vol. 3,op. cit.,p.342.
[14](德)克尼佩尔:《法律与历史—论〈德国民法典〉的形成与变迁》,朱岩译,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页142。
[15]Cfr. F. C. Savigny, Sistema del diritto romano attuale,Vol.1,trad. it. di V. Scialoja, Torino,1888,pp.40-41.
[16] Cfr. F. C. Savigny, Sistema del diritto romano attuale,Vol. 1,oP. cit.,pp.378-379.
[17]克尼佩尔,见前注[14],页142。
[18]维亚克尔,见前注[7],页350。
[19]N. Irti,Il negozio giuridico nel pensiero di Alessandro Passerin D'entreves,op. cit.,p.49.
[20]N. Irti,Ibidem.
[21]Cfr. G. Stolfi, Teoria del negozio giuridico, seconda edizione, Padova, 1961.二战后法律行为主观理论的代表斯托尔菲(G. Stolfi)与客观理论的代表贝蒂(E. Betti)之间的论战,引发了意大利学界对法律行为制度的研究热潮。
[22]参见(奥)凯尔森:《纯粹法理论》,张书友译,中国法制出版社2008年版,页68。
[23]克尼佩尔,见前注[ 14],页133。
[24]克尼佩尔,见前注[14],页130。
[25]克尼佩尔,见前注[14],页141、150。
[26]Cfr. F. Gazzoni, Manuale del diritto privato,Napoli, 2011,p.776.
[27]Cfr. F. Gazzoni, Manuale del diritto privato,op. cit.,p.775.
[28]克尼佩尔,见前注[14],页137。
[29]Cfr. G. B. Ferri, Il negozio giuridico,seconda edizione, Padova,2004,pp.49,50,53
[30]Cfr. G. B. Ferri, Il negozio giuridico,op. cit.,p.35.
[31](德)拉德布鲁赫:《法哲学》,王朴译,法律出版社2005年版,页146。
[32]克尼佩尔,见前注[14],页137。
[33]Cfr. G. B. Ferri, Il negozio giuridico,op. cit.,p.36.
[34]拉伦茨,见前注[14],页55。
[35]Cfr. G. B. Ferri, Il negozio giuridico,op. cit,p.48.
[36]Cfr. G. B. Ferri, Il negozio giuridico,op. cit.,pp.35-36.
[37]参见董安生:《民事法律行为》,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页36-42。
[38]G. B. Ferri, Il negozio giuridico,op. cit.,p.55.
[39]薛军,见前注[4],页42-44。
[40]G.B. Ferri, Il negozio giuridico,op. cit.,p.56.
[41]Cfr. M. G. Losano, Dottrina pura del diritto,voce in Digesto delle discipline privatistiche,vol VII, Torino, 1991,p.218.
[42]参见(奥)凯尔森:《法与国家的一般理论》,沈宗灵译,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6年版,页150-151。
[43]同上注,页155。
[44]Cfr. M. G. Losano,M. Marchetti, R. Orsini, D. Soria, La.fortuna di Hans Kelsen in Italia,in Quaderni fiorentini per la storia del pensiero giuridico moderno,vol. 8,Milano, 1979.
[45]Cfr. Santoro Passarelli, Dottrine generali del diritto civile,Napoli, 1983,p.175.
[46]Cfr. Sang Romano, L'ordinamento giuridico,ristampa seconda edizione, Firenze, 1951,pp. 70-71.
[47]Cfr. M. G. Losano,Dottrina pura del diritto,op. cit.,p.219.
[48]凯尔森,见前注[22],页109-112。
[49]朱庆育,见前注[4],页193。
[50]Cfr. G. B. Ferri, Il negozio giuridico,op. cit.,p.38.
[51]拉伦茨,见前注[9],页56。
[52]Cfr. E. Betti, Negozio giuridico,voce in Novissimo digesto italiano,vol. XI, Torino, 1968p. 605.
[53]Cfr. R. Seognamiglio, Contributo alla teoria del negozio giuridico,op. cit.,pp. 26-28.
[54]Cfr. G. B. Ferri, Il negozio giuridico,op. cit.,p.41.
[55]Cfr. G. B. Ferri, Il negozio giuridico,op. cit,p.42.
[56]Cfr. IN. Irti,Itinerari del negozio giuridico,in Quaderni fiorentini per la storia del pensiero giuridico moderno,Vol. 7,Milano, 1978,pp.397-398.
[57]Cfr. E. Betti, Teoria generale del negozio giuridico,ris. 2 ed.,Napoli, 2002,p.155,nota 1.
[58]克尼佩尔,见前注[14],页141。
[59]Cfr. F. Gazzoni, Manuale del diritto privato,op. cit.,p.779.
[60]Cfr. G. B. Ferri, Il negozio giuridico,op. cit.,p.65.
[61]参见韩世远:《合同法总论》(第二版),法律出版社2008年版,页625。
[62]拉伦茨,见前注[9],页477。
[63]参见朱庆育:“法律行为概念疏证”,《中外法学》2008年第3期。
[64]黄茂荣,见前注[5],页228。
[65](德)拉伦茨:《法学方法论》,陈爱娥译,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页178。
[66]在北大法意网站以“商品房预售合同”为案由搜索的最新的数个精品案例(见http://www.lawyee.net/Case/ Case_Result.asp? Class Of Reason- 02.04.01.17.02.最后访问日期:2012年2月7日),其中援引实体法条文大多涉及诉讼时效(《民法通则》第135条)、全面履行合同的原则(《合同法》第60条)、承担违约责任的几种形式(《合同法》第107条)、格式条款的解释规则(《合同法》第39条)等,也就是说,这些判决中援引的条文都未直接规定当事人之间具体的权利义务关系。
[67]关于法官的裁判义务,详见《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官法》第7条。
[68]黄茂荣,见前注[5],页228。
[69]拉德布鲁赫,见前注[31],页146。
[70]G. B. Ferri, Il negozio giuridico,op. cit.,p.33.
[71]对此可参见朱庆育:“权利的非伦理化——客观权利理论及其在中国的命运”,《比较法研究》200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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