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公心,论文学 ——第六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专题

来源:岁月联盟 作者:谢有顺 时间:2010-09-05

  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由《南方都市报》于2003年2月斥资设立,是国内第一个由大众传媒创设的年度文学奖项,也是国内第一个邀请国家公证人员参与评奖全过程的文学奖项。坚持“公正、独立、创造”的原则,以“反抗遮蔽,崇尚创造,追求自由,维护公正”为宗旨,推崇一种真正的创造精神,因其鲜明的民间立场、透明的评选程序而获得了良好口碑和广泛影响。
  提名名单
  2007年度杰出作家
  1、张承志:《草原》《秘境》《求知》(文集,花城出版社)
  2、王安忆:《启蒙时代》(长篇,《收获》2期,人民文学出版社)
  3、阿 来:《空山》(2)(长篇,人民文学出版社)《轻雷》(长篇,《收获》5期)
  4、刘震云:《我叫刘跃进》(长篇,长江文艺出版社)
  5、张 炜:《刺猥歌》(长篇,《当代》1期,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7年度小说家:
  1、杨显惠:《定西孤儿院纪事》(小说集,花城出版社)
  2、麦 家:《风声》(长篇,《人民文学》10期,南海出版公司)
  3、迟子建:《福翩翩》(中篇,《人民文学》1期) 《起舞》(中篇,《收获》5期)
  4、刁 斗:《代号:SBS》(长篇,《花城》1期,花城出版社)
  5、金仁顺:《彼此》(短篇,《收获》2期)  《云雀》(短篇,《花城》5期)
  《桔梗谣》(短篇,《作家》10期)

  2007年度诗人
  1、杨 键:《古桥头》(上海文化出版社)
  2、朵 渔:《雨夹雪》(十首,《人民文学》3期)《平原虚构》(七首,《十月》3期)
  《乡村史》(外五首,《天涯》4期) 《朵渔的诗》(十首,《诗歌月刊》4期)
  3、田 原[日]:《田原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
  4、杨 子:《胭脂》(海风出版社)
  5、古 马:《古马的诗》(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

  2007年度散文家
  1、舒 婷:《真水无香》(作家出版社)
  2、孙 郁:《远去的群落》(安徽出版社) 《月下诗魂》(《十月》1期)
  3、安妮宝贝:《素年锦时》(作家出版社)
  4、筱 敏:《捕蝶者》(花城出版社)《一座城市的记忆》(《随笔》4期)
  5、张宗子[美]:《书时光》(三联书店) 《空杯》(新星出版社)

  2007年度文学评论家
  1、陈 超:《先锋诗歌论》(人民文学出版社)
  2、李建军:“回归本源”专栏(六篇,《小说评论》1—6期)
  3、施战军:《论中国式的成长小说的生成》 (《中国当代 文学研究》2期)
  《乡村小说:时代之变与文学之难》(《上海文学》10期)
  4、耿占春:《失去象征的日常世界——王小妮近作论》 (《文学评论》2期)
  5、陶东风:《告别花拳绣腿,立足中国现实——当代中国文论若干倾向的反思》
  (《文艺争鸣》1期) 《文学的知识生产与文学研究的机制创新》
  (《当代文坛》3期) 《故事、小说与文学的反极权本质》(《当代作家评论》4期)

  2007年度最具潜力新人
  1、鲁 敏:《博情书》(长篇,江苏文艺出版社) 《逝者的恩泽》(中篇,《芳草》2期)
  《颠倒的时光》(中篇,《中国作家》2期)《思无邪》(中篇,《人民文学》8期)
  2、郑小琼:《黄麻岭》(诗集,长征出版社)  《两个村庄》(诗集,大众文艺出版社)
  3、王 棵:《间歇性发作》(长篇,《作家》9期) 《随他去吧》(中篇,《十月》1期)
  《如影随形》(中篇,《十月》5期) 《归来》(中篇,《山花》8期)
  4、金 理:“小说的面影”专栏(文学评论,六篇,《小说评论》1—6期)
  5、葛 亮:《七声》(小说集,联合文学出版社) 《阿德与史蒂夫》(短篇,《香港文学》10期)
  《雅可·穿裤子的云》(短篇,《香港文学》12期)

  终评会实录
  谢有顺(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华语文学传媒大奖评委会秘书长):终审讨论之前,我还是按例说几句开场白吧。这个奖到今天已是第六届了,影响力很大,各位可能也有压力。但我想,只要大家本着对文学的公心,直接面对作品,坦率直言,不循私情,也就无须顾虑什么了。我们这个时代太缺乏光明磊落的话语氛围,尤其是评奖,公信力越来越低,原因就在于遮遮掩掩的东西太多,这样反而会引起很多无端的猜测。我们实行公开讨论,就是要反抗现有的这种评奖秩序,承担起作为一个评委的基本责任。跟往届一样,报社作为主办方,充分信任各位评委,对获奖结果没有任何暗示和预设,你们可以自由选择,我本人在此之前也没有和你们私下交流过任何意见,我希望一切看法都带到会上来讨论——这是我一直坚持的做事原则。今天有国家公证员在场,有不少记者在场,等一会每个人也是记名投票的,目的就是为了使这个奖的评选结果真正做到公开、公正,在程序上无懈可击。请大家都尊重规则,尊重良心,发扬以公心做公事的美德。我不希望这个奖最终也沦为一种没有理想和良知的奖,相信你们也这样认为。
  我们投票方式是两轮,第一轮先从五个提名作家中决出两个入围者,第二轮再从这两个中决出最后的获奖者。现在开始评审年度杰出作家。大家先说一下自己的意见,从这边的马原开始吧。

  关于“2007年度杰出作家”
  马 原(同济大学中文系教授):我对这五个人的作品都比较熟悉,都是老作家了。就个人的阅读趣味和对文学价值的判断,我一直看好阿来的《空山》。看的时候也在想,在看到《空山》第六卷之前,我们给《空山》的任何一部颁奖,好像都不是特别正确。第六部出来才可以看到《空山》的全貌,这是一个遗憾。《我叫刘跃进》是这次五部作品里面我觉得最具阅读快感的一部。我可能会倾向在《空山》和《我叫刘跃进》这两个作品里做选择。另外,在这些作家里面,王安忆是我特别钦佩的一位,她的写作在过去的近三十年里面,一直在变换,一直在给自己增加写作难度,一直在小说写作上孜孜以求,从中,我们可以看到非常丰富、华丽的一个全景图。可能我和大家的看法比较接近的是,这个作品不是王安忆写作里面最杰出的作品,其他的,我就不说了。

  李敬泽(《人民文学》杂志副主编):在文学价值上,我觉得《空山》是一个可以满怀期待的作品。现在《空山》在评奖年度内发表到了第五卷,整个架构是一共六卷。而我最近看到了第六卷,我还是希望把《空山》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好像更妥当一点。我个人倾向于在刘震云和张承志之间选择,这两个作家有很大的不同,但也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他们都在一定程度上冒犯了我们的知识分子。我倒是觉得作家冒犯知识分子是好事,我甚至认为作家压根儿不应该是知识分子。相对而言,张承志这个文集是他多年来的成果的一个结集,里面新作不是很多。而刘震云的《我叫刘跃进》是2007年写出来的,这个长篇我对它的评价还是比较高的,具体理由以前曾经谈过。我特别赞成昨天马原老师讲的一句话,就叫“瞪着眼睛说瞎话”。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虚构精神。我们现在的小说虚构精神是很弱的,《我叫刘跃进》决不可以轻率归类为底层叙事啊什么的,这也不是他的意义所在。我觉得他还是展开了非常有难度也非常富于想象力的虚构,是有力量的。

  王 尧(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这五个作家都是非常优秀的。我本人同意刚才几位对《空山》的看法,这部小说应当引起重视。就我个人来讲,我比较倾向选择王安忆,尽管我对其他作家也是非常敬重的。王安忆对小说的贡献是多方面的,这好像也是我们一段时间以来评这个年度杰出作家奖的一个标准。《启蒙时代》发表以后,我比较早地写了一个评论,尽管我也认为《启蒙时代》不是王安忆最好的一个作品,但是这个题材这个内容是非常有难度的,这也反映了王安忆长期以来在写作方面不断调整和创新的一个想法。

  程光炜(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教授):今年是新时期文学三十年,这种框架决定了我不会只在“年度”范围,而会在更漫长的文学时空中来理解“杰出作家”的标准。想想三十年前中国当代小说创作的现状和水平,我们就知道认定王安忆的必要性。她使小说写作变成了一种有难度的工作,无论在题材处理还是小说意识上,王安忆的表现都是高水平和出色的。在这个意义上,我不认为自己是从“知识分子”的角度认同她的,这种说法恰恰暗示了某种狭隘趣味,也窄化了我们对当代文学各种文体的理解和包容性。《启蒙时代》的可贵之处在于,它从一个独特角度反思一代人的成长,在历史宽幅中辨析人性的丑恶、无知和蒙眬的渴望,作者还试图以理性思辨色彩,将这种题材从感性状态提升到更高的认知层次。尽管对这部小说的评价存在差异,但它的气象和努力方向,至少说明把小说理解成对当下文化时尚的附着的观点并非明智之举。当然,任何小说实验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因此,我理解的“杰出作家”应该是那种有能力维护当代小说“标准”的作家。

  林建法(《当代作家评论》杂志主编):今年是新时期文学三十年,从1984年《当代作家评论》创刊的时候,我们的杂志就开始关注张承志、王安忆、张炜这一批作家。刘震云的《故乡天下黄花》、阿来的《尘埃落定》,我们的杂志都发过相关的评论,今年他们也都有新的作品出现,从年度来讲,这五位作家被提名其实也给我们的评奖提出了一些难度。从我个人的阅读角度来说,我可能更倾向于王安忆和张承志,《空山》是阿来的系列作品,第六卷即将出版,等六卷出齐,我们再来评说。张承志在汉语写作上有他比较独特的贡献,我是很看重的。王安忆小说创作总的成就来看,一步步从《小鲍庄》到《叔叔的故事》到后来的《长恨歌》《启蒙时代》,一直在一个比较高的层面对中国当代文学作出她杰出的贡献。我个人为什么特别关注像《启蒙时代》这样的作品呢,因为这是对“文革”的书写。进入新世纪以来出现了一批作品,阎连科的《坚硬如水》,余华的《兄弟》,去年范小青的《赤脚医生万泉和》、林白的《致一九七五》,这些作品都从各个层面来书写那个时代。可以看到这些书写都有一定的难度,王安忆就是在“文革”结束三十年的时候拿出这个作品的,所以我觉得这对中国文坛还是有比较大的贡献。包括去年王安忆和张新颖的十来万字的《谈话录》所涉及的文学的方方面面,都引起了文坛比较大的关注。还有她创作的一批短篇小说,包括文论集,都很有价值。所以我会在这两个作家之间做出选择。

  程永新(《收获》杂志副主编):相比较而言,我比较关注前面的三位作家,张承志、王安忆和阿来。看完《空山》,我觉得阿来控制语言的能力非常强,写得这样儒雅,真是令人敬佩。但是因为没有看到第六部,所以我不知道他怎么把前面五部的故事拢起来。后面的两位作家也曾经写出过很好的作品,但是《我叫刘跃进》我一点都不喜欢,我的看法是一个作家的虚构能力固然非常重要,但是品相、品位是更重要的。你看帕穆克的《我的名字叫红》,也引用了一些类型小说的技法,但虚构和想象的背后,讲的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刘震云这个“羊吃狼”是非常浅层次的寓言,然后和当下的写作潮流相适应,走到一个俗套的胡同里面去了。张炜也写过《九月寓言》这样好的作品,但这个《刺猬歌》是我无法认同的。前面三位作家当中,张承志写作中那种特立独行的精神,我觉得是我们这个时代非常需要的。其实我对后面作家的不满意,也是通过与张承志的比较延伸出来的,作家对社会发出声音,他还是要有比较独特的大的想法。但之前讨论的时候,大家所谈到的张承志的写作有其局限在里面,这我也同意。王安忆对当代文学的贡献是毋庸置疑的,她的《启蒙时代》是想完成一个大的想法的,我比较看重这种大的东西,它也许不是一个写得很成功的作品,但我还是提请各位注意,王安忆在去年一年里,写了不少短篇,她的短篇写得非常好。还有刚才林建法说到的她跟张新颖的谈话,她的这种思考,我觉得是知识分子对这个社会的一个回应。我认认真真看了几遍,我觉得讲得非常好。我在《高兴》的讨论会上曾经讲过,贾平凹的写作历程像一串珠子一样,有大珠也有小珠,在小珠之后常常会出现一颗大珠。这用在王安忆身上也同样合适,她这个《启蒙时代》肯定不是一颗大珠,但是我觉得她的出发点、她的想法是非常有意思的,加上她的短篇、她的谈话录,所以我是比较倾向于把这个奖给王安忆的。

  谢有顺:关于“年度杰出作家”的提名,其实多年来一直不够理想,因为历届获提名的几乎都是小说家,大家很少关注诗人、散文家或评论家,可见小说在这个时代确实处于强势。这五个人,讨论他们的重要性,其实意义不大,因为他们都具备了获得这一奖项的分量。现在唯一需要关注的,就是他们入围的作品本身。张承志的入围作品是三卷本文集,新作很少,假如文集能获奖,我作为这个奖的具体负责人,就得考虑以后操作起来可能面临的困难,因为现在出文集的作家很多。刘震云身上的时代感和生机勃勃的精神,正是现在的作家所匮乏的,但我对《我叫刘跃进》这种过于幽默的作品一直很警惕,我觉得的现实是太沉重了,一点都不幽默,作家用这种比较轻的方式来把握这个时代,我对它的有效性充满疑虑。张炜的《刺猬歌》有新的探索,但抒情的方式没有大变,这是张炜的长处,也可以说是他要着力解决的写作难题。阿来的《空山》写到第五卷了,2007年他发表出版了三部,我们现在评奖的时间,又是《空山》第六卷即将发表的时间,从技术上说,是否可以把《空山》看作是一部已经完成的作品?我现在读多了那些把欲望写得极其狰狞、把故事写得密不透风的小说,反而觉得像《空山》这种优雅、纯粹、从容的叙事,有着独特的魅力。阿来的小说是反潮流的,也是特别值得表彰的。王安忆的《启蒙时代》有大变化,绵密的笔法同样可以向大的时代问题提问,她是少数有头脑的女作家之一,不仅写了现实如何,还写了现实应该如何和不应该如何,她的小说里面是有精神难题要回答的,我特别看重这一点。因此,就我个人而言,我会在阿来和王安忆之间选择。

  关于“2007年度小说家”
  程永新:2007年度小说家的提名,我觉得非常的满意,充分体现出这一届的评奖专业性很强。我比较看好的是麦家、迟子建和金仁顺的小说,我觉得这三个人恰恰是2007年文学进入一个比较困难时期里的亮点。麦家的长篇《风声》分上部、下部和外部,上部是对一个故事的叙述,下部是对前面那个故事的消解,外部是从一个侵略者的视角对故事进行补叙。我觉得这个文本的出现,在“底层写作”一片喧嚣的背景下有其特殊的意义,它延续了新时期文学的创新精神。对历史和真实的考虑,还有人性和意志,还有人的想象,它有对诸多问题的关注。而且麦家这部长篇,从语言、从叙述来说,都特别的理性、不露声色,有很多智慧在里面。迟子建这几年突然状态特别得好,从《额尔古纳河右岸》到去年的一系列中短篇,都写得非常好。《起舞》写尽了哈尔滨这座城市的风情,男主人公二毛这么一个人物写得非常生动。金仁顺也很突出,作为“70后”的代表,她沉寂了多年,去年几个短篇都很见功力和水平。而且我觉得她的短篇《彼此》,顶得过许多人的中篇甚至是长篇。所以我会在这三个人里面选择。

  林建法:我也是觉得这个年度小说家的提名非常好。麦家这个长篇我是看过了,比原来的《暗算》应该说要写得更好。金仁顺的短篇写得别具特色,我每年编选的年度最佳短篇小说都能够选上金仁顺的作品。迟子建的《起舞》是近些年的中篇佳构,五万字的篇幅写尽了哈尔滨这个城市几十年的风韵,比不少长篇小说的容量都要宽广得多,所以要在这三个人中间选择的话,我会首选迟子建。

  王 尧:麦家的写作到了《风声》有了大的长进。《风声》我觉得对他本人来讲是一个比较大的突破,在他的小说中,《解密》和《风声》都是不错的小说。但《风声》的文字还不够讲究。我可能会考虑在迟子建和麦家之间选一位。迟子建这两年来的比较快,我个人感觉像迟子建这样的作家是可以列入年度杰出作家这个行列的。金仁顺在同龄人当中,这两年所达到的境界也是令人关注的。

  李敬泽:我和大家的意见差不多,本次提名的麦家、迟子建、金仁顺都是非常优秀的,而且在2007年都取得了很出色的成绩。麦家的《风声》我个人是很喜欢的,他确实为中国当代小说提供了新的东西,包括小说怎么处理国家民族叙事,小说对人的看法。麦家有点儿尼采那个劲头,写人的时候他的着眼点还是在于个人意志。这在当代中国小说的谱系里是很少的。《风声》看起来有一个通俗的架子,但它更复杂,更重要。这次提名我觉得特别好的一点,就是把中短篇小说给突出出来了。迟子建像王尧讲的,也可以列入杰出作家了,她这些年来始终坚持中短篇小说的写作,而且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另外就是金仁顺,有时候我就是想大概中国文学的新力量可能大多来自于文化和地域上的边缘。像阿来是藏族,金仁顺是朝鲜族,她这几个短篇多多少少和朝鲜族背景有关系。这三个作家我真是觉得非常优秀。

  马 原:麦家的《风声》被普遍看好,他在写作上能用这么多心思去寻求突破,难能可贵。迟子建的写作一直在一个高水准的层面上,尤其去年发的《起舞》,虽然是一个中篇,但很受大家关注,对她个人是一个很大突破。我特别看重能把短篇写好的这些作家,金仁顺是当下短篇写得特别出色的一位。所以我个人的选择也会在这三位当中。

  谢有顺:你们前面五位的发言,对另外两位作家都完全没有提及,就是杨显惠和刁斗。其中,杨显惠的小说社会影响力比较大,你们是怎么看的?
  程永新:杨显惠这部书,材料很丰富,但他的语言和叙事不够理想,他完全是材料取胜。他写的这些内容肯定是很有价值的,但是从文学性来说还是比较弱。我感觉刁斗这几年是有点往下走,这个《代号:SBS》,写得不好。

  李敬泽:杨显惠的《定西孤儿院纪事》我看过,是一个很震撼人心的东西,涉及到现在已经变得模糊了的当代历史,我相信杨显惠这部书在多年之后还是很重要的。但我是不太倾向于把它归入文学一类。他当初选择小说这样的形式来处理这些材料,也是不太合适。当我们一定要用小说这个形式来处理这些材料,可能还浪费了这些材料。把这并入社科类,或者是历史类、纪实类,比较合适。咱们这个奖不管怎么说还是在传统文类秩序下建立起来的奖。既然是这样一个格局,那么我们就只能尊重秩序。

  谢有顺:杨显惠这个问题我刚才之所以要追问各位评委,就是觉得你们需要对此作出解释。我个人是很关注这次以中篇小说入围的迟子建、以短篇小说入围的金仁顺,她们在中短篇小说的写作上,肯定是国内最优秀的几位作家之一。前面几届的获奖作品都是长篇小说,其实新时期三十年,小说方面成就最大的当属中短篇小说,现在到了重新认识中短篇小说价值的时候了。但麦家的《风声》也有新东西:一是他能在封闭、狭窄的空间里描写出一种壮阔的人性景象,这一般作家做不到;二是他所塑造的人格里重新肯定了那些正面的价值,在黑暗的写作遍地都是的时候,这种肯定性的、带着希望的写作,我以为是一个重要的精神趋向,值得引导。在这项的选择上,我和大家的意见比较一致。

  关于“2007年度诗人”
  马 原:我比较看好朵渔和田原两位。朵渔的诗能够在一个没有诗的时代遍地开花,造成影响,说明他的诗有一种很好的涵盖能力。就像有时候谢有顺批评我过于看重社会影响,我是比较看重影响。而且我看朵渔诗的时候,心里能够形成那种节奏上和情感上的呼应,就像我少年时期对郭小川诗的喜爱一样。现在能够用自己的诗和所剩无几的诗歌读者形成大面积共鸣的诗人,很少。田原的诗很精到,这也许和他个人旅日和翻译日本诗人的诗的背景有关。我们这个国家是写诗的国度,古代诗歌的那种精致是很多学者们都特别有感慨的。但从新诗以来,汉诗的粗糙和失去节奏、失去音韵、大量虚词的滥用都让人遗憾。田原的诗在精致性、精确性方面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大概会在这两位中作出我的选择。

  程光炜:在评委会为我提供的名单中,我愿意认同杨键、朵渔和田原。田原的诗来自于他良好的文学修养,他对日本诗出色的翻译就是一个证明。但他的写作是那种纯学者的写作,比较强调内敛节制,语言讲究而工整。朵渔是一个当下很抢眼的诗人,他在乡村和城市题材中都有不错的表现。比较起来,我觉得他对乡村的回忆更具有内在和尖锐的品质。杨键是我们比较熟悉的诗人。这次初读他的诗集,感觉他早期那种更动人的东西好像在减弱。但昨晚我又把他的诗找来读了一遍,发现自己有点走眼了,其实他还是很好的,在这五个人中间他还是最厉害的。他的诗为我们保留了勇敢保留了爱,尤其是在理解艰难时世时的那种非凡的悲悯和同情心。而现在很多诗人都没有爱,他们的诗越来越技术化,或者越来越鄙俗化。杨键的诗里有隐痛,有自省,它们对当代文化状态的洞察是令人吃惊的。比如《雨》:“雨是伏在我肩上哭泣的女人,多少年了,茫然梗在了咽喉,我们连表达自己的感情都不会有。”这些年,杨键一直没真正离开过他的家乡,这让我想起一个被当代文学研究遗弃的概念,叫“生活基地”。当然,我说的基地与过去的说法有所不同。我指的是,作家是不能老在“回忆”或“还乡”中写作的。离乡时间一长,成为都市上流社会的成员,你会感觉他们只能靠虚构来维持写作,而真正的乡土经验和感动人的东西却变假了,没有了。这种情况不光诗人有,小说家也有。很多作家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立足点”,他们实际是一些本雅明所说的在大城市游荡的文化幽灵。杨键的诗,我觉得不仅对诗人的写作有启示性,对小说家的写作也有一定的启示性。

  程永新:我是诗歌的粉丝。坐在办公室里常常会找诗来读,借以舒缓阅读的疲劳。我觉得杨键的诗歌比较有力量,比较有冲击力,田原是中规中矩,非常有节制,田原翻译的《谷川俊太郎诗选》我非常喜欢,我们家的女儿,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然会说“这才是诗”。田原的诗完全用意象说话,这个是没有一点问题的。我也倾向于在杨键与田原之间选一个。

  谢有顺:诗歌这项,田原和古马的诗,比较传统,技艺上的新东西比较少,但也有耐读的一面。我个人比较倾向于杨键和朵渔。他们都有丰沛的情感,但杨键隐忍,朵渔尖锐,他们的诗歌背后,都有沉重的东西,尤其是朵渔,这些年的诗歌有很大的进展和爆发力,他介入现实的力度,也值得小说家们学习。杨键作为诗人的状态,可能更纯粹一些,但朵渔作为“70后”出生的诗人,若能被推举,也意义非凡。我会在这两个人之间选择。

  关于“2007年度散文家”
  林建法:从阅读看,孙郁是学者型的散文家,长期研究鲁迅,有很多想法。他原来是写诗的,所以散文包括思考当中有我比较喜欢的东西。舒婷的散文写得更加自由,《真水无香》写的跟一般作家在写地域性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她作品所表现的,自由的心态,质朴的汉语,这种感觉非常好,我可能会在这两个人之间做一个选择。

  王 尧:孙郁的批评文字是明显带有散文气息,学术批评散文化。舒婷的散文有一种很自由的状态。而筱敏,能够把自己的信仰和自己的文字感觉坚持下来。我比较看好这三位作家。

  谢有顺:散文家这项是我最难抉择的。从旨趣上,我喜欢舒婷和筱敏。筱敏是我以前的同事,也是邻居,她的文字沉静、结实,在广东也算是另类了。但从内心里,我更佩服孙郁先生的文字,他能够把文章写得见学识又见才情,并且对自己论述的对象,充满理解之同情,这在现在这种“恶声”盛行、斯文扫地的时代,是不多见的。安妮宝贝的写作已经自成一路,并呈现出了很多值得研究的问题,认为她的作品文学价值不高之论,现在看来是粗暴、武断的。我从她的文字中,能够辨识出一种文学精神的演变,很有启发。张宗子的散文,海外的专家评价比较高,但这个写作路子,在国内却不算新鲜。我再考虑一下。

  李敬泽:舒婷、孙郁还有安妮宝贝都是这次提名中非常优秀的散文家。舒婷我同意各位的意见,她可以说是元气充沛,真正进入了一个散文状态,很难得。孙郁的作品我大部分也看过,在学术散文这一路里,孙郁毫无疑问是一位非常优秀的作者。安妮宝贝的《素年锦时》我个人是很喜欢的。散文是体制化的文学散文,从五四以来逐步体制化,现在作品一写出来,起承转合洋洋洒洒几千字,一定要是一个块儿一个东西。所以我特别喜欢安妮的这种文体,某种程度上你可以说这是个式的文体,但你也可以说是一个回到中国随笔传统、笔记传统的文体,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特别喜欢她在这本书中的文体意识。

  程永新:我会把票投给舒婷、孙郁和安妮宝贝中的一个。舒婷是很有成就的诗人,散文也写得很好。孙郁耕耘多年,是知识分子写作的代表。安妮宝贝是年轻人比较喜欢的。有一个电视剧叫《奋斗》,据说收视率比较高,我看了就很没劲。我可能是老了,审美倾向比较古典。我不喜欢并不能说没有价值,同样也不能说安妮宝贝没有价值。她的散文有时显得很轻,但她在散文中传达一种自由的气氛,很散漫,在文体上形成一种“安氏”风格。另外,这样的评奖,有时候可以有稍微宽泛一点的视野。我们不能不注意安妮宝贝在青年人中的影响力,很多人在关注她的文字。

  李敬泽:有时候主流文学界的偏见不知是怎么形成的,它会很坚定。比如我们从来不认为安妮宝贝是文学,都认为安妮宝贝在文学的角落或者是很边缘。实际上,安妮宝贝无论是她的书还是她的发言,她对文学的信念比我们很多所谓主流作家要虔诚。

  关于“2007年度评论家”
  谢有顺:这几个文学评论家,他们的文字我都很熟悉了,我尤为钦服耿占春,我读他的书获益良多,可惜2007年他发表的评字不多。施战军的入选文章里,有一篇是2006年底的,提名专家没有核实,我也疏忽了,这是技术失误,故今年就不能考虑他了。我倒是觉得陈超的诗歌研究特别值得注意,他这本书,花了不少心力,提出了一些很有价值的问题,考虑到前面五届获奖的评论家,都是以研究小说见长的,我觉得这一届应该重视诗歌研究的意义。我既是终评委,也是这个奖的秘书长,所以,考虑问题时,就不能不注意到这种平衡。我自己也是做小说评论为主的,但说句实话,做小说评论是最容易混的,很多小说评论家的批评才能,比起那些做诗歌研究的,差了一大截,但照样能够混得很好,想来,挺悲凉的。鉴于此,我会选择陈超。

  李敬泽:我完全赞同有顺的看法,昨天晚上我把陈超的《中国先锋诗歌论》看了,觉得是非常有分量的。实际上考验批评家的真正具有难度的还是诗歌批评,甚至可以说得极端一点,诗歌批评才是批评正宗。从这个意义上,我们都不算合格的批评家。我们如果这次能够推出一个诗歌批评家是一件好事。我肯定是倾向于陈超的,耿占春也不错,但从一篇文章来讲,还显单薄。

  林建法:我会在陈超和陶东风之间选一个。陈超去年一篇很重要的诗评就发在我们杂志上,并获得《当代作家评论》年度评论奖。另外他的《北岛论》《海子论》《食指论》等一批诗人论都成为2007年的重要收获。陶东风不断提出一些怀疑和原创性的话题,引起争论,对理论建设很有价值,我会认真做出选择。

  王 尧:我也倾向这两个人。陶东风在当代文论转型方面的论述是非常有影响的。耿占春的思想和语言都极具个人特征。陈超的评论在诗评中是很有分量的。

  程光炜:评论家入选名单中有一位学者、两位小说评论家和两位诗歌评论家,应该是一个比较宽的遴选范围。但学者、小说评论家在历届获奖较多,所以这次我希望多考虑一下诗歌评论。耿占春的诗歌评论,可以作为诗学文章来读,因为他关心的不单是诗歌写作的技巧、诗人成就等问题,而是写作背后的那些问题,常常能给人某些启发。以这篇评论王小妮诗歌的文章为例,作者显然不是在谈她的诗如何好的问题,他是借这些诗讨论了当前社会和文化的状况,通过作品的抒情主人公,分析了更多人的境遇。他的文字简洁、清晰、有力度,读起来非常有趣和舒服。陈超从事诗歌评论已经有二十多年,是这一领域资深的批评家。他这本书,着眼先锋诗歌的历史,宏观把握其主要流变和内在,系统评述了它的文学功绩和成就,其中不少观点,都给人新颖深入的印象。陈超对诗的感觉极其准确和细腻,他的批评文字简单而到位,有很强的发散能力,这是有公评的。所以我会在两位诗歌评论家中做出选择,但到底选哪一位,我还真拿不定主意。

  关于“2007年度最具潜力新人”
  林建法:关于新人我先发个言,我看了新人的提名之后,觉得有个比较大的遗漏,那就是忽略了徐则臣。这个奖曾经提名过他两次,2005年和2006年他都是新人的候选人,2006年就差一票落选。去年他在《作家》上发表长篇小说《夜火车》(又名《午夜之门》),在《收获》上有个中篇《苍生》和短篇《伞兵和卖油郎》,在别的杂志还有一批中短篇小说。比较而言,我认为徐则臣的创作更纯粹一点,更具备文学新人的潜在力量。我看这个奖的评奖规则规定,如果发现有重大的遗漏,终评委可以提议将遗漏的人直接补到候选名单里。所以我提议把他补上。

  王  尧:这次年度最具潜力新人的提名,我觉得总的水平还是不错。特别是其中的鲁敏和郑小琼在2007年表现不凡。但确实如林建法所说,我以为还应该有更合适的人选,像徐则臣,我也是想提名的。所以我个人很支持动用终审评委的权限,把徐则臣放进来考虑。

  程永新:这份新人提名名单虽然不错,但我觉得2007年还是有其他一些新人。比如我是比较看好那个张惠雯的,她是河南人,去了新加坡。还有迪安,这个女孩子也充满了才情。与这份名单相比,徐则臣的创作肯定有更值得肯定的地方,我也同意把徐则臣补上去。

  马  原:我觉得徐则臣的小说前面两届都被提名,和获奖已经很接近了。我也同意做第四个附议者。

  谢有顺:从第一届开始,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评奖章程第五条就明确规定,“若公布的提名作家作品出现重大遗漏,经三名或三名以上的终审评委联合提名,此作家作品可列入提名,直接进入终审评奖。”别的文学奖的章程中一般也有这样的规定。前面五届我们都没有动用过这一条款,现在林建法先生有此提议,其他三个评委又附议,徐则臣补进新人的提名,程序上没有问题。说句实话,看到这份新人名单,就会知道诗歌和评论的处境多么不堪。我以为,就冲击力而言,郑小琼的诗歌在2007年度同样重要,尽管她已获得了不少关注,但她的写作依然值得重视。前面五届的新人奖获者都是小说家,这届我们有没有可能多关注一些小说家以外的诗人、评论家?写作水准这五人都不低,但徐则臣、鲁敏占了体裁的优势,也是事实。

  李敬泽:则臣是我的同事,所以我不便附议。但是作为评委我是完全支持他列入提名的。第一,他还是个新人;第二,他是个成熟的新人。这三四年来在中短篇小说范围里所涌现出来引人注目的作家中,则臣显然是其中出类拔萃的。所以动用评委权力提上来既是对创作负责任,也是对作家负责任。

  (《南方都市报》记者田志凌根据现场录音整理)

  获奖名单
  2007年度杰出作家:王安忆
  2007年度小说家:麦 家
  2007年度诗人:杨 键
  2007年度散文家:舒 婷
  2007年度文学评论家:陈 超
  2007年度最具潜力新人:徐则臣
  2007年度生态文学致敬作家:于 坚

  授奖词
  2007年度杰出作家:王安忆
  王安忆的写作,谨严、细密而内敛。她的小说,是中国当代文学变迁和革命年代个人生活史的双重见证;她的写作理论,对于重建小说的物质外壳、探索心灵和现实的逻辑关系,也深具启发意义。她善于以小事写大时代,以文字中深藏的喜气表达梦想,以世俗生活的精细刻写塑造中国人素朴、沉重的人生。她出版于2007年度的长篇小说《启蒙时代》,讲述了“文革”那段灭绝心魂的时光里青春和身体所受到的严峻考验,通过这段纷乱的生活和苦难的历史,王安忆试图在思想和现实、个人和群体的驳难中,辨识出一个城市的基本精神和一种市民生活的柔韧品质。从《长恨歌》的绵实婉转,到《启蒙时代》的正大恢宏,王安忆坚持在精神的挫败中积攒勇气,在僵硬的伦理中寻找柔情,在诛心的年代里发现润泽心灵的事物,并有力地重申了理性精神在文学写作里的庄严价值。

  2007年度小说家:麦 家
  麦家的小说是叙事的迷宫,也是人类意志的悲歌;他的写作既是在求证一种人性的可能性,也是在重温一种英雄。他凭借丰盛的想象、坚固的逻辑,以及人物性格演进的严密线索,塑造、表彰了一个人如何在信念的重压下,在内心的旷野里,为自己的命运和职责有所行动、承担甚至牺牲。他出版于2007年度的长篇小说《风声》,以从容的写作耐心,强大的叙事说服力,为这个强悍有力、同时具有理想光芒的人格加冕,以书写雄浑的人生对抗精神的溃败,以关注他人的痛苦扩展经验的边界,以确信反对虚无,以智慧校正人心,并以提问和怀疑的方式,为小说繁复的谜底获得最终解答布下了绵密的注脚。麦家独树一帜的写作,为恢复小说的写作难度和专业精神、理解灵魂不可思议的力量敞开了广阔的空间。

  2007年度诗人:杨 键
  杨键的诗歌有一种恬淡的柔顺之美,但也不乏喟叹、冷峻和孤绝。他心怀悲悯的简朴书写,起源于对这个时代残存的文明和教养的忠诚守护,也是对山水、人间大道的热爱和敬畏。他的语言温良、清雅,胸襟平和、宽大,对汉语之美存着谦逊,对现世浮华不失清醒,在描写一种普遍的悲哀时没有怨恨,在聆听人类的苦难和昏聩时懂得慈悲,在喧嚣的世界面前,也深知静默是一种力量,无声也是一种语言。他出版于2007年度的诗歌集《古桥头》,是自然、现实和记忆的镜像,也是诗人明心见性、持志前行的精神缩影,里面既有杨键审视自我的勇气,也有个体对决时代潮流时那种无法掩饰的失败主义气息,或许,在无情处用情,在失爱中坚持爱,在无所希望中辨明希望,正是诗人的骄傲和诗歌得以存续的重要象征。

  2007年度散文家:舒 婷
  舒婷以诗立世,以散文延续写作的光辉。她那貌似随意的篇章,轻盈,质朴,潇洒自然,不苛不饰,直白其心,既是女性思绪和圆润性情的完美结合,也是散文这一自由主义文体的生动表达。她出版于2007年度的散文集《真水无香》,集中描述了一个岛屿上的历史和现实,那些并不渺远的人和事,通过作者内心的回访,洋溢出一种令人叹息的真情和感伤;而那些贴身的细节,带着人性温度的怀想,被巧妙地嵌合在作者个人的生命历程中,它使我们看到,一个地方和一种生命气质的养成有着隐秘的联系,一种有感染力的写作,也往往是朝向故乡的一次精神扎根。舒婷对生命记忆的检索,对细小事物的敏感,对历史人事的温情和敬意,坚定地向我们重述了那些不可断绝的精神纽带对人类生活的微妙影响。

  2007年度文学评论家:陈超
  陈超的文学批评洋溢着一种诚恳的感悟力,也充满理解、对话和价值确认的渴望;他持续二十年的先锋诗歌研究,是对正在演变的诗歌事实的艰难指证,也是对这个时代想象力的高度、诗歌精神的宽度所作的卓越解读。他出版于2007年度的批评论著《中国先锋诗歌论》,以诗歌史写作的庄重和对个体写作者的关怀,从先锋诗的困境、可能性的激烈论辩中,为当下复杂的诗歌境遇重新确立起了方向感,同时他对众多诗人的再阐释,使那些孤独的灵魂获得了当有的尊敬,并使一种深入生命的写作远离了被遗忘的命运。作为少数几个能直接影响诗人的批评家之一,陈超自由、独立的学术旨趣,醒目、活跃的创造精神,正在让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诗歌研究在文学版图中的重要意义。

  2007年度最具潜力新人:徐则臣
  徐则臣的写作敏锐、正直、宽阔。他的小说,正视人类经验的复杂,体认卑微人生的艰难,也珍视个人成长史上的创伤记忆对自我的影响和塑造。他以一种平等的思想、冷静的观察介入当代现实,并以叛逆而不失谦卑的写作伦理建构个人的历史,使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拥有被理解的权利。他发表于2007年度的长篇小说《午夜之门》、中篇小说《苍声》《人间烟火》《把脸拉下》等作品,见证了一个作家的成熟,也标示出了一个人在青年时代可能达到的灵魂眼界。他的叙事果决,但语言并不尖刻;他的内心沧桑,但感情并不孤冷。他对低矮的生活不轻慢,对重大的问题不怯场;对青春有警觉,也有向往,对人性有拷问,也有善意。随着徐则臣在稳重与冒险、写实与虚构之间的进一步抉择,他的写作也正在重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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