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的命运 ——《德意志意识形态》手稿保存、刊布与版本源流考( 下)
巴加图利亚版矫正了阿多拉茨基版在编排和分段上的做法,严格根据手稿的编码次序进行编排,并根据原文的内容作了段落划分,即把五个手稿分成四个组成部分,共二十七节(其中包括一个没有标题的引言)。总标题是:《费尔巴哈。唯物主义观点和唯心主义观点的对立》。全部手稿被编为四部分,即[I][II][Ⅲ][Ⅳ]。各编主要内容如下:
[I]
引言
1?一般意识形态,特别是德国意识形态。
2?唯物主义观的前提。
3?生产和交往。劳动分工和所有制形式:部落所有制;古代的公社所有制和国家所有制;封建的或等级的所有制。
4?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实质。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
[II]
1?人的真正解放的条件(——手稿缺5页)。
2?对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直观性和不彻底性的批判。
3?原始的历史关系,或社会活动的基本方面:生活资料的生产、新的需要的产生、人的生产(家庭、交往、意识)。
4?社会分工及其后果:私有制、国家、社会活动的“异化”。
5?生产力的是共产主义的物质前提。
6?唯物主义历史观的结论:历史过程的继承性,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共产主义革命的必然性。
7?唯物主义历史观的要点。
8?全部旧唯物主义历史观的破产,特别是黑格尔以后的德国的破产。
9?对费尔巴哈及其唯心主义历史观的再批判。
[Ⅲ]
1?统治阶级和占统治地位的意识。黑格尔关于精神在历史上的统治的观点是怎样形成的。
[Ⅳ]
1?生产工具和所有制形式。
2?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的分工。城市和乡村的分离。行会制度。
3?进一步的分工。商业和分离。各城市之间的分工。工场手工业。
4?最广泛的分工。大工业。
5?生产力和交往形式之间的矛盾是社会革命的基础。
6?个人的竞争和阶级的形成。个人和他的生活活动的条件之间的对立的发展。在资产阶级社会条件下各个人的虚假共同体和共产主义社会中各个人的真正联合。社会生活条件服从于联合起来的个人的权力。
7?个人和他的生活活动条件之间的矛盾是生产力与交往形式之间的矛盾。生产力的发展和交往形式的更替。
8?暴力(征服)在历史上的作用。
9?在大工业和自由竞争条件下生产力与交往形式之间的矛盾的发展。劳动和资本之间的对立。
10?消灭私有制的必要性、条件和结果。
11?国家和法同所有制的关系。
12?社会意识的形式。
巴加图利亚认为,这四个部分中的任何一部分都是一个有内在逻辑的整体,它们相互补充,而总的看来,又提供了一幅关于马克思、恩格斯于1845—1846年形成的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完整画面。根据他的分析,作者的写作方案大体上是这样的:开始对德意志意识形态作一般的评述,接着叙述自己的唯物主义历史观,以之与唯心主义历史观相对立,最后则是批判唯心主义历史观。更具体地说,就是:
1?对德意志意识形态的一般评述(第一部分的引言和第1节,第二部分第1节)。
2?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前提(第一部分第2节)。
3?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基本概念:生产(第二部分第3—5节,第一部分第3节,第四部分第1—5节);交往(第四部分第6—10节);上层建筑(第四部分第11节);社会意识的形式(第三部分第1节,第四部分第12节)。
4?关于唯物主义历史观的本质的结论和概括(第二部分第6—7节,第一部分第4节)。
5?对一般唯心主义历史观的批判,特别是对青年黑格尔派和费尔巴哈的批判(第二部分第8—9节和第2节,第三部分第1节)
巴加图利亚版正文的编排与马克思的编码是一致的。开始部分以第二誊清稿为主(第1—5页),并补充了第一誊清稿中未删去的部分(第3—5页),接着就是马克思编码的三个手稿初稿(第1—72页)。
巴加图利亚版还收入了班纳于1962年在阿姆斯特丹国际社会史研究所发现的、马克思编码为第1、2、29页的三页手稿,因此,它是《费尔巴哈》一章现有版本中最全的。1970年、1983年,在苏联出版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三卷本中都原样不动地把这个版本收了进去。
新德文版(Deutsche Zeitchrft für philosophie, 1966)
1966年,《德国哲学杂志》第4期用德文重新发表了《费尔巴哈》一章,其编排与巴加图利亚版基本相同,但删除了26节标题,结构变成如下形式:
[Ⅰ]
一、费尔巴哈
A?一般意识形态,特别是德意志意识形态
1?一般意识形态,特别是德国哲学
[Ⅱ]
[Ⅲ]
[Ⅳ]
国家和法同所有制的关系
于1988年出版的《费尔巴哈》单行本和1995年出版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中所选内容依据的就是这个版本。
MEGA2试编本(Marx-Engels Gesamtausgabe,Probe-band,1972)
1972年出版的MEGA2的试验版,收录了《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的《费尔巴哈》一章。其新颖之处在于排版方式上的变化,即已经开始按照原始手稿的模式将一页纸对折分开,使得读者对左边恩格斯的誊写稿与右边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修改、补充之间的关系一目了然。但是,在每一段文字的相应部位仍然只是标注了马克思的页码,对于恩格斯标注页码和马克思标注页码的关系仍然是放在文章后面的解释中加以说明。其编排顺序是:
《一、费尔巴哈。A?一般意识形态……》(《一、费尔巴哈》开头部分的第一篇异文。第A节);
《一、费尔巴哈。正如我们德国的玄想家们所许诺的…… A、一般意识形态,特别是德国哲学》(“一、费尔巴哈”开头部分的第二篇异文。“导言”和“第1节”的草稿);
《各个民族之间的相互关系关系……》(誊清稿,马克思和恩格斯未注页码);
《由此可见,事情是这样的:……个人……》(誊清稿,马克思和恩格斯未注页码);
《一、费尔巴哈。草稿和笔记》
广松涉版(《新编辑版<德意志意识形态>》,1974年)
1974年,日本出版了由广松涉编译的《新编辑版<德意志意识形态>》(第一卷第一章)。与其他版本相比较,这个版本的优点是,它将恩格斯标注的页码和马克思标注的页码同时在页面中体现出来,使读者对其结构上的变化有一个直观的了解。同时,还通过不同字体的方式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文字区别开来,并且用不同大小字体和相应符号的方式将删除、修改过程在页面上体现出来,大大方便了研究者对不同执笔者和删改过程的了解。其内容顺序如下:
《一、费尔巴哈。正如德国的玄想家们所宣告的……》;
《一、费尔巴哈。A?一般意识形态……(“一、费尔巴哈”开头部分的第一篇异文。第A节);
《一、费尔巴哈。草稿和笔记》:马克思所编页码的第8—35页;
《各个民族之间的相互关系关系……》(誊清稿,马克思和恩格斯未注页码);
《一、费尔巴哈。草稿和笔记》:马克思所编页码的第40—72页;
《一、费尔巴哈。草稿和笔记》:马克思的笔记;
《一、费尔巴哈。草稿和笔记》:马克思所编页码的第1、2页;
《一、费尔巴哈。正如我们德国的玄想家们所许诺的…… A?一般意识形态,特别是德国哲学》(“一、费尔巴哈”开头部分的第二篇异文。“导言”和“第1节”的草稿):同马克思所编页码第11—12页并行编排;
《由此可见,事情是这样的:……个人……》(誊清稿,马克思和恩格斯未注页码):同马克思所编页码第13—17页并行编排。
广松涉版的问题在于,他是采用了对折的方式,但是他没有像MEGA2试编本那样以本来的面目展现原始页面风貌,而是在右边加了过多的版本注释,这本来是可以放在脚注或尾注中的。另外,广松涉版在恩格斯的页码后面都加上了本来没有的a、b、c、d的分页字样。我们认为,原本没有的东西,最好不要轻易加进去,以免给不明真相者接近原始情形增加新的阻障。
版(Collected Works Karl Marx\Frederick Engels,Volume 5,1976年)
由英国伦敦劳伦斯—威沙特出版社、美国纽约国际图书出版公司和苏联进步出版社共同编辑出版的英文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于1976年出版了《德意志意识形态》新版本。英文版基本上是以新德文版为基础编辑出版的,但又有所变更。其内容安排如下:
《一、费尔巴哈。正如德国的玄想家们所宣告的……》
《一、费尔巴哈。A?一般意识形态……(“一、费尔巴哈”开头部分的第一篇异文。第A节)
《一、费尔巴哈。正如我们德国的玄想家们所许诺的…… A?一般意识形态,特别是德国哲学》(“一、费尔巴哈”开头部分的第二篇异文。“导言”和“第1节”的草稿)取消现有标题,接着第一部分第五卷第七编编排;
《各个民族之间的相互关系关系……》(誊清稿,马克思和恩格斯未注页码);
《由此可见,事情是这样的:……个人……》(誊清稿,马克思和恩格斯未注页码);
《一、费尔巴哈。草稿和笔记》
由于世界上马克思的研究者中以利用英文者居多,所以英文版的出版为扩大马克思著作的影响和吸引更多研究者的参与提供了便利。
除了以上影响较大的几个版本之外,韩国的郑文吉[17]、我国的侯才[18]、日本的涩谷正和小林昌一[19]等学者都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或新的编排方案,有的着眼于编排原则的修正,有的重新甄别了写作时间,还有的致力于思想内容的逻辑重建,限于篇幅,不再一一介绍。以下专门谈MEGA2的编排设想以及编排顺序。
五、MEGA2的编排设想以及编排顺序
前东德的马克思列宁主义研究院的英格·陶伯特是《德意志意识形态》研究方面迄今为止最权威的专家之一。根据笔者查阅到的资料,早在1968年,她就在《德国工人运动史论丛》上发表了《论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唯物史观。〈德意志意识形态〉第一章的几个理论问题》。MEGA2重新启动后,她成为第一部分第一卷(收录马克思从中学到1843年3月以前的著作、文章、文学习作)的编者之一。在该卷于1975年出版后,由她领导的研究小组就投入到第五卷,即《德意志意识形态》卷的资料收集、研究和编辑准备工作当中。大约到1987—1988年间,即在苏东剧变之前,她的研究小组完成了《德意志意识形态》卷初步的编辑设想以及非常详细的内容概述。据此,她撰写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第一部分第二和三卷的新认识及其对确定第五卷的研究与出版工作的意义》、《〈费尔巴哈〉手稿的形成过程和将其编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第二版第五部分第五卷的情况》、《关于莫·赫斯参与〈德意志意识形态〉的写作。论阿·卢格的〈巴黎二载,文稿和回忆录〉》三篇,刊载于1989年出版的《马克思恩格斯研究论丛》第26辑上。
1990年2月,在特里尔马克思故居研究所专门召开了关于《德意志意识形态》卷的学术讨论会,陶伯特在会上发表了长达七十八页(德文)、总题目为《马克思、恩格斯的〈德意志意识形态〉是怎样产生的?新的理解、疑问和争论》的研究报告,包括了《对黑格尔以后的哲学的批判。关于马克思和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第一卷的写作过程》、《从马克思、恩格斯和施蒂纳的争论中反映出来的法国革命》两篇论文。此外,艾克·莫利格(Elke Röllig)、赫尔穆特·埃斯纳尔(Helmut Elsner)、马里奥·巴泽尔(Mario Barzen)、雅克·格朗让(Jacques Grandjonc)等专家都发表了个人的研究论文。这些成果以《关于马克思首次在巴黎的活动和〈德意志意识形态〉的诞生的研究》为题作为《卡尔·马克思故居研究文集》第43辑于当年出版。
苏东剧变给MEGA2的编辑出版工作既造成了一定的困难,同时也提供了新的发展契机。1990年10月成立了不受任何政府和意识形态控制的国际马克思恩格斯基金会,1992年初为了加强国际合作、协调编辑工作,由德国特里尔马克思故居研究所、法国普罗旺斯—艾克斯大学、巴黎第十大学等机构的有关研究人员组成了MEGA2“德法项目组”,其中,由陶伯特、雅克·格朗让和汉斯·佩尔格组成了“《德意志意识形态》工作小组”。由于其他小组成员都肩负着好几卷的编辑工作,雅克·格朗让于2000年10月去世,所以实际上只有陶伯特本人专注于《德意志意识形态》卷的工作。
自1993年起,《德意志意识形态》卷又有了一个新的编辑框架。为了形成一个最终的稿本,曾进行过多次讨论。在此基础上,“德法项目组”于1996年10月24—26日在特里尔又一次召开关于《〈德意志意识形态〉的编辑框架大纲》的专题讨论会。陶伯特在会上发表了《〈德意志意识形态〉的手稿与印刷稿(1845年11月至1846年6月)。问题和结果》和《〈德意志意识形态〉手稿的留传过程及首次以原文发表的情况》;她还与汉斯·佩尔格、雅克·格朗让联名发表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历史考证版第一部分第五卷的结构。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莫泽斯·赫斯:德意志意识形态,手稿与印刷稿(1845年11月至1846年6月)》和《马克思1847年4月3日的声明》的研究报告,这些成果都收入了《MEGA研究》1997年第2期。
这是迄今为止MEGA2编者对新版《德意志意识形态》提出的最权威的编辑设想。
这一设想是陶伯特等人在考察了《德意志意识形态》现存所有手稿、誊清稿和刊印稿,以及研究了过去所有的版本之后提出来的。他们特别指出,从1926年梁赞诺夫真正主持出版《德意志意识形态》起,过去所有的版本都想把这部实际上未完成的文本编成一部完整的著作,尤其是所有的编排方式都试图给其中的《费尔巴哈》章建立一种逻辑体系结构,或者试图对流传下来的手稿进行逻辑体系编排。陶伯特认为,这些版本都有一定的根据,也有各自的特点,但是,都有独断的特征。
为此,陶伯特等人根据近年来的研究结果和MEGA2《编辑准则》,决定在编辑新版《德意志意识形态》时不再沿袭这种传统做法,而是准备把流传下来的手稿作为独立成篇的文稿收录进来,并编成独立成篇的论文;原样收录流传下来的刊印稿;收文范围也有所扩大,将赫斯作为该书的作者之一,收录其两份手稿和四篇文章。这样,MEGA2第一部分第五卷的书名就成为: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莫泽斯·赫斯:《德意志意识形态,手稿与印刷稿(1845年11月至1846年6月)》。
陶伯特等人提出的编排顺序如下[4](P57—58):
1? 正文
MEGA2Ⅰ/5-1 [卡尔·马克思:]《答布鲁诺·鲍威尔》(即《对鲍威尔·布鲁诺的反批评的答复》一文,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第364—367页。过去有人误以为这篇文章就是《德意志意识形态》的《圣布鲁诺》一章。)
MEGA2Ⅰ/5-2 卡尔·马克思:《序言》
MEGA2Ⅰ/5-3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Ⅰ.费尔巴哈。草稿和笔记》
MEGA2Ⅰ/5-4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卡尔·马克思:《费尔巴哈》
MEGA2Ⅰ/5-5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Ⅰ.费尔巴哈。A、一般意识形态,特别是德国的意识形态》
MEGA2Ⅰ/5-6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Ⅰ.费尔巴哈。正如我们德国的玄想家们所许诺的……1?一般意识形态,特别是德国》
MEGA2Ⅰ/5-7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Ⅰ.费尔巴哈。正如德国的玄想家们所宣告的》
MEGA2Ⅰ/5-8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各个民族之间的相互关系关系……》
MEGA2Ⅰ/5-9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由此可见,事情是这样的:……个人……》
MEGA2Ⅰ/5-10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莱比锡宗教会议》
MEGA2Ⅰ/5-11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Ⅱ.圣布鲁诺》
MEGA2Ⅰ/5-12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Ⅲ.圣麦克斯》
MEGA2Ⅰ/5-13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莱比锡宗教会议闭幕》
MEGA2Ⅰ/5-14 莫泽斯·赫斯(卡尔·马克思参与):《“格拉齐安诺博士”的著作:(阿·卢格:)〈巴黎二载。文稿和回忆录〉》
MEGA2Ⅰ/5-15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真正的社会主义”》
MEGA2Ⅰ/5-16 卡尔·马克思、弗里德里希·恩格斯:《Ⅰ.〈莱茵年鉴〉 或“真正的社会主义”的哲学》
MEGA2Ⅰ/5-17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卡尔·倍克〈穷人之歌〉,或“真正的社会主义”的诗歌》
MEGA2Ⅰ/5-18 卡尔·马克思:《Ⅳ.卡尔·格律恩:〈法兰西和比利时的社会运动〉(达姆施塔特1845年版)或“真正的社会主义”的编纂学》
MEGA2Ⅰ/5-19 莫泽斯·赫斯(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参与):《“荷尔斯泰因的格奥尔格·库尔曼博士”或“真正的社会主义”的预言。〈新世界或人间的精神王国。通告〉》
2?异文
MEGA2Ⅰ/5-1a [卡尔·马克思:]《答布鲁诺·鲍威尔》
MEGA2Ⅰ/5-18a 卡尔·马克思:《卡尔·格律恩:〈法兰西和比利时的社会运动〉(达姆施塔特1845年版)或“真正的社会主义”的历史编纂学》
3?莫泽斯·赫斯的文稿,收入资料卷,并且说明、解释其形成过程
MEGA2Ⅰ/5-20 [莫泽斯·赫斯:]《晚近的哲学家》
MEGA2Ⅰ/5-21 [莫泽斯·赫斯:]《阿尔诺德·卢格》
MEGA2Ⅰ/5-22 [莫泽斯·赫斯:]《共产主义预言家的密谋活动》
MEGA2Ⅰ/5-23 [莫泽斯·赫斯:]《奥古斯特·贝克尔的月刊:〈宗教运动和社会运动的快乐信使〉》
与过去的各种版本相比,上述编排办法的突出特点就是不再人为地去编造出一个体系,而是维持了手稿或刊印稿的原貌,把进一步的解释工作留给研究者去做。
2003年出版的《马克思恩格斯年鉴》收录了按照上述思路编辑的《德意志意识形态》的第一、二章[20]。它被视为MEGA2《德意志意识形态》正式版的“先行版”。在排版方式上,它遵照原始手稿的对折模式,并且使用不同字体凸显马克思所加的着重号。在页码上,在每一段文字的相应部位只是标注了马克思的原始页码,对于恩格斯标注的页码和马克思的标注页码的关系则放在文章后面的解释中加以说明。
此外,日本学者除了以个人的方式从事《德意志意识形态》的学研究(如前述广松涉、涩谷正和小林昌一等人的编排)外,近年又实质性地参与到MEGA2《德意志意识形态》的编辑之中,2006年11月24-28日涩谷正、大村泉、平子友长等人与该卷编辑小组签定协议,明确由日本学者编辑该卷的版,以解决印刷版不容易或不方便反映和体现的文本手稿的修改过程、以往版本的排印疏漏等问题。2007年8月29日在清华大学成立的“中日‘《德意志意识形态》的编辑问题’研究会”上,日本学者介绍了他们的编辑设想以及目前的进展情况。因此,他们的这些工作也应该算是MEGA2《德意志意识形态》卷编辑的组成部分。
六、版本考证与文本解读、思想阐释的关系
至此为止,根据我目前所收集到的文献资料,经过甄别和辨析,完成了对《德意志意识形态》手稿的保存、刊布及版本的考察和梳理。笔者之所以花费这样大的精力进行细节考证,体现了对文本研究中版本考证与文本解读、思想阐释之间关系的理解,在本节中集中陈述一己之见。
首先,必须说明,版本考证是文本解读、思想阐释的基础和条件。
精深的文本研究绝不能面对一部现成的、经过别人编辑而成的著述马上就进行解读,尤其忌讳单纯根据其中的只言片语便对其思想进行概括和评论,首先应做的前提性工作是对文本写作的原初背景及写作过程进行考察,对该文本的原始手稿的各种版本进行甄别,因为我们虽然把文本看成是作者思想的表达,然而同时又必须保持警觉,即文本与原始思想之间其实不可能是完全对应的关系,就是说作者的思想未必已经完全通过文本表达尽净了。而文本研究必须尽可能根据文本及其相关文献把文本与作者思想之间的一致或差池作出分析。这样,从文本本身出发,虽然最初提炼和抽象的只是文本中的问题或思想,但版本考证的各项细致的工作已经廓清了它们产生的文本语境、原初含义,以及相同问题的内涵演变与当代体征,这就使我们既看到历史延续和累积,也可以把握创新与重构,使文本中的原始思想的当代价值真实地得以呈现出来。
为了呈现一个完整的文本解读基础,对于那些思想深邃而又命运多舛的作品,应当对关乎此文本的所有文献,包括准备材料、先行稿、最初草稿、过程稿、修改稿、誊清稿、刊印稿、失佚稿以及其他相关材料进行全面性的收集和翔实的考证。《德意志意识形态》正属于这样一种类型的作品。我们可以看出,除却写作过程中的特殊情形(如出版形式一直不能确定、对有的批判对象的有关著作或文章不太了解、另有《和政治学批判》和《英国社会史》的写作计划等等),它没有顺利完成,就内在的思想根源说,一定程度上缘于马克思等人了断与青年黑格尔派哲学及当时德国流行的其他社会主义学说之间关系和因缘的艰难,新的思想的剥离、锻造和建构过程的艰难,因此关乎那些原属于同一阵营、观念互为背景和参照的思想历练过程中那些众多的文献文本都是我们研究《德意志意识形态》时必须要注意的材料;再从最直接的关系考虑,昭示马克思等人思想进程的那些文本、被马克思喻为“莱比锡宗教会议”的《维干德季刊》第三卷上鲍威尔、施蒂纳等人的文章、施蒂纳的《唯一者及其所有物》、费尔巴哈、卢格、赫斯以及其他“真正的社会主义”者的著述也都属于《德意志意识形态》准备材料的范围,因此,也需要对这些著述给予程度不同的关注,甚至详尽的解读。
然而,就《德意志意识形态》本身来说,它的写作过程异常复杂,写作之初还没有通盘的框架构思。待确定了批判对象后,先写出一些短稿,这些篇章虽然后来也没有成为《德意志意识形态》的组成部分,但实际上是正式写作前的“尝试”或“演练”,因此,可将其视为《德意志意识形态》的“先行稿”。如果不算《论犹太人问题》、《神圣家族》和《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那么至少《对布鲁诺·鲍威尔的反批评的答复》是属于这样的“先行稿”,对此我们也就不能视而不见。关于《德意志意识形态》最初的草稿、两卷本体系框架的形成过程、特别是《费尔巴哈》章文稿的各不相同的手稿,还有迄今所有版本都没有收录的一些刊印稿、作为原属第一卷组成部分的《“格拉齐安诺博士”的著作》和第二卷遗失的两章,等等这些属于《德意志意识形态》的过程稿、修改稿、誊清稿、刊印稿、失佚稿以及其他相关材料,更是我们特别需要加以关注的重点。至于对《费尔巴哈》一章多种不同的编排方案,我们当然需要将这些重要的版本集中在一起进行比较和鉴别。
所有这些并不是搞什么“烦琐哲学”;相反,可以说,版本考证深入和准确的程度与对作者思想把握与理解的客观程度是成正比的。这里,我不得不特别要表达对国外马克思主义文献学家所作工作的敬意,特别是对他们在研究中所体现的谨慎、严谨的治学态度的钦佩。联想到国内长期以来对《德意志意识形态》的研究状况,那是一种怎样的情形呢?绝大多数研究者撇开对这一著述的写作过程、版本源流、文体结构的探究,甚至对其内容也不作全面性的解读和梳理,单纯根据通行本中的某个段落甚至一句话就无限演绎、提炼,根据当代现实和流行的观念去挖掘、比附马克思的思想,把马克思的原始思想弄得与当代社会现实和流行的思潮具有比肩而立的地位。现在看得很清楚了,这种没有学术依据、蹈空阐释的所谓“研究”,只有“时效性”,没有恒定性,因而也就很少有性和学术性,以至于包括《德意志意识形态》在内的马克思文本研究方面的积累是如此薄弱,对马克思本人思想的理解长期没有达到马克思本人所实现了的哲学变革的高度,而是一直处于一种低于马克思的或“前马克思”的层次和水准。
那么,把版本考证的重要性强调到如此重要的地步,是不是意味着它就是文本研究的全部呢?当然不是。行文至此,我又不得不表达通近年持续跟踪国外马克思学研究动态、出入《德意志意识形态》各种版本研究后所形成的一种感受:话分两头说,在表达对国外同行工作敬意的同时,我又感到需要防止另一种极端的状况。即版本考证只是基础和条件,但它并不是文本研究的全部和归旨,文本研究不能至此止步,孜孜于文本版本的枝节考证而遗忘了对思想的总体关注,与撇开版本、单纯依据文本段落甚至话语就随意演绎、提炼思想一样,都不是完整的文本研究。
就拿对《费尔巴哈》一章的排序问题来说,自从1965年巴加图利亚提出对长期流行的阿多拉茨基版结构和内容的不同理解以来,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国外的文献专家们不厌其烦地在内容的顺序编排上进行考证和重构,特别是《德意志意识形态》工作小组成立以来,陶伯特等人更是在不同方案中爬梳、比较,难下决断。到1997年第2期《MEGA研究》出版,大致方针本来已经确定,准备启动MEGA2第一部分第五卷的出版。但在征求包括巴加图利亚等人的意见后,巴加图利亚明确表示不同意他们的方案。这样,围绕《费尔巴哈》一章内容的顺序编排越来越成为一种排列组合的游戏,局内人乐此不疲,局外人则感到异常琐屑。很多论著置《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其它章节和马克思复杂而丰富的思想于不顾,老在一些枝节和细节上大做文章,意欲何为呢?要知道,研究马克思文本的版本,不是为版本而版本,为研究而研究,而是以此为媒介把握马克思的思想,只停留在枝节和细节上消耗智慧,而遗忘了研究的真正目的和意旨,是不是有点舍本逐末了呢?而且,在一次性提出一个绝对客观、人人认同的永久性方案不太可能的情形下,根据现有的研究成果暂时拟议和创设的范型去进一步探究马克思的思想,如果这种探究能够深入下去,或者遇到了困难,反过来不是可以对这种范型的合理性和不合理性作出评判、检视或调整吗?
此外,就MEGA2新版的编排来说,完全放弃内容的逻辑构架,而固执于时间顺序,也是很值得进一步考虑的。
我认为,在具体文本编辑中,实际上很难单独按照时间顺序或逻辑顺序进行编排,二者并不是截然区分、判然有别的。从前面的梳理中,我们知道,虽然《德意志意识形态》在马克思、恩格斯生前没有出版,甚至个别章节没有写完,致使就现在留存下来的手稿看,这是一部在结构上相当松散的著述。但是,对手稿的研究结果证明,马克思、恩格斯对其中一些部分还是进行了定稿处理,对其内容做了一些编排;就是对《费尔巴哈》一章也是如此,只是这一部分留下来的手稿、誊清稿和刊印稿有几份,有的页码和内容上又不连贯,还有则遗失了,致使对其进行逻辑体系编排增添了难度。从这个意义上讲,放弃逻辑顺序的编排,特别是过分地指责这种努力的必要性,甚至认为“由于缺少足够的线索和根据,那样做的结果将是一种随意编成的结构”[4](P6),是不公允的。“随意”的断语下得太“随意”了,举凡前面历数过的关于对《费尔巴哈》一章的各种编排,那都不是研究者凭空臆想出来的框架。就是对于论者诟病最多的阿多拉茨基版来说,把原文分成三部分是编者的理解,但各个章、节、目所冠以的标题,有的是手稿原有的,其余的则都是来自作者在手稿边写的词语,编者将它们视为相应内容必要的提示。因此,广松涉为了突现他的编排方案的正确而指称阿多拉茨基版“事实上等于伪造”是一种缺乏同情性理解的评判。对于按照逻辑顺序编排的编者来说,我觉得重要的不是放弃这种编排,而是“力图避免将自己的诠释抬高为绝对真理,并因此排除其他有道理的观点”[21](P7)。
如果认为,“把留存下来的手稿和刊印稿编成一部著作,那就意味着要去完成马克思和恩格斯所没有完成的东西”[4](P6),进而主张不按“逻辑顺序”进行编排,那就要按时间顺序编排。但实际上,实行后一种方案的麻烦一点也不会少。
按时间顺序编排的条件是能够基本上断定各个章节的写作时间,或至少能断定大概的写作顺序。可是,对于《德意志意识形态》的手稿和刊印稿而言,并不具备这个条件。就大多数文稿而言,人们无法准确地弄清一些手稿是何时至何时写作的,一些样稿是何时至何时完成的;也无法完全断定哪篇手稿或样稿完成于前,哪篇完成于后,即着手撰写内容连贯的文稿的日期很难确定。那些没有流传下来的样稿也是如此。通常只有一些可靠的线索能够说明这些手稿或样稿的写作至早开始于何时,至迟结束于何时:《维干德季刊》的出版,卢格的《巴黎二载》、格律恩的《法兰西和比利时的社会运动》、倍克《穷人之歌》等书的出版,赫斯抵达和离开的时间,魏德迈抵达和离开的时间,恩格斯前往奥斯坦德的时间,等等。为数不多的一些暗示着某些历史事件的说法又往往非常含糊,几乎无法令人信服。这种情况下,编者通常要依靠推测。此外,完全按时间编排也会破坏各篇著作的完整性。譬如,仅从写作时间上考虑,就得分解《三、圣麦克斯》和《一、费尔巴哈。草稿和笔记》的手稿,而这样做是有悖于出版原则的。
其实,对于选择时间顺序或逻辑顺序并不是截然区分、判然有别的这种状况,那些多年浸润在手稿文献中、对提出一种既符合作者原初意旨又可以获得人人认同的方案之难有深刻体味的学者也意识到了,为此,作为“《德意志意识形态》工作小组”成员之一的雅克·格朗让提出了“相对”时间排序(relativen Chronologie)的原则,这也符合MEGA2的《编辑准则》规定,即“遇到某篇著作有多篇文稿的情形,可选择较早写成的文稿收录,如果可以明显看出此文稿内容连贯的话”;“所编著作在每一部分之内按时间顺序编排:编排时主要依据完稿(写作)时间,而非准备时间或者发表时间。……若某些著作的写作时间较长,可视其写作过程而定。”[22](P26、22)
总之,版本研究与文本解读、思想阐释和体系建构是基础与目的的关系,它们之间既是递进的,同时也是相互依存的。缺乏版本研究的支撑,只是凭借由后人编辑而成的现成的文本、把一部未完成的著述俨然视为完整的作品去进行解读,甚至单纯根据其中的只言片语就对其思想进行概括和评论,必然会造成误读和歧解;而离开对文本思想意旨和总体构架的了解,版本考证实际上也不可能顺利进行下去,那些散乱的片断、中断了的叙述、失佚稿的内容和逻辑,只有靠对文本思想的整体把握,才能得到接续、联系和“复原”。尊重文本原貌、再现原始思想与揭示体系构架的工作之间只有处于一种相互支持、融通的关系中,真正体现出“三位一体”,文本研究才能达到比较理想的水准。
[参 考 文 献]
[1]聂锦芳?未完成的文本如何表述思想——对《德意志意识形态》写作过程的考察[J]?哲学,2006(6);聂锦芳?《德意志意识形态》对“真正的社会主义”思潮的批判[J]?马克思主义研究,20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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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Editionsrichtlinien der Marx-Engels-Gesamtausgabe,hrsg.vo